黑夜壟罩著天空,空氣隨著太陽落下而變得冰冷。
瘦小的犬獸人抱著一個必須要用兩隻手才能勉強抱住的大鐵盒穿梭在革彼取鎮五街的巷弄之中。
後方的巷子口有幾道手電筒的燈光在揮舞,不過看上去應該是沒有進來。
再拐一個彎,犬獸人彎進一處死巷。
「呼…呼…到手了。」靠在牆邊坐下,牆面冰冷的觸感讓犬獸人的背後還在出血的傷口刺痛了一下。
摸了一下自己的背,破碎的小背心底下是四條筆直的爪痕。
將自己的口水抹在背後,即使自己因為虛弱而早就不具備獸人該有的回復能力,但抹口水的習慣仍是改不掉。
處理完傷口後,犬獸人再次靠在牆上,他手裡的鐵盒散出淡淡的冷氣在他緊緊不放的手臂上結出薄薄一層冰霜,他甚至已經快要感覺不到那些發紫的手指頭了。
同一時間,跟靜電一樣的小電弧不斷從盒子上蓋的接縫處竄出,在他破碎的白色小背心上印上焦痕。
『這東西真了不起,連店主給的封印盒都不能完全壓制他們的力量。』他勾起一抹笑容『這樣的話,說不定不只可以讓我重獲自由,還可以…』
啪!
積在巷口的水窪濺起。
一名黑底灰紋毛色的狼獸人,嗅著空氣裡殘留的味道。
入了夜的革彼取鎮,除了接近零度的氣溫以外,空氣裡的溼氣也特別重。
狼獸人皺起眉頭握著染血碎布的手不自覺的收得更緊了,跟那塊碎布上一樣的味道就是消失在這個巷子口的。
是躲到巷子裡呢?還是繼續往前跑呢?
依照手裡血的味道,對方應該只有十來歲吧?
像他這樣年輕的小偷有那種勇氣繼續在街上跑嗎?
不,一定是像隻膽小的老鼠一樣躲進巷子裡了吧。
「小弟弟,捉迷藏就到此結束了吧。」狼獸人勾起不懷好意的微笑,直覺般地走進巷子裡。
「你的背不痛嗎?傷口應該深到可以看見骨頭了吧」舔了一口爪子上的血,狼獸人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的靠近轉角處。
慢慢接近轉角,原本已經稀薄到聞不出來的血味又開始變得濃郁。
「還是…我在幫你開一個口!」幾乎是同時,狼爪朝著轉角處狠狠的抓去。
沒有預期的觸感,狼爪在牆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只抓到一把碎石的狼獸人愣了一下,隨即看到地上有著一大灘的血跡。
逃走了?就憑那個小鬼?
「親愛的荒遊者大人,找一個受傷的小孩子有什麼事嗎?」一抹聲音突然自死巷內傳來。
狼獸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退了兩步,靠到了牆上。
冷光一閃。
狼獸人原本站的位置的地上被劃出兩道深深的刀痕。
「不准動。」滿滿的殺意自死巷內傳來「最好老實一點,這整個巷子都在我的攻擊範圍裡面」
狼獸人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眼前的死巷裡站著三個人。
一個是手架在刀柄上怒視著自己的熊獸人,另一個是站在熊身後皺著眉頭的藍色龍人,最裡面的正是他的目標,抱著鐵盒的小鬼。
那隻熊跟龍人的肩膀上有著一枚幾乎整個荒漠的人都知道的臂章。
「欸欸,你們奈徒的人就這麼喜歡以多欺少嗎?。」把手裡的碎石甩掉,狼獸人露出一臉自在的表情「我很忙的,可以把我的任務目標還給我嗎?」
刷刷兩聲,狼獸人身後的牆面上多了兩道刀痕。
「我說,不准動。」小熊把刀收回腰間,重新擺出拔刀的架式。
『好快…剛剛他揮了幾刀?』狼獸人吞了口口水,重新審視眼前的兩名不速之客「奈徒的人都像你們這樣嗎?隨意搶奪別人的任務目標?你們難道不怕遭到其他荒遊者的報復嗎?」
「誰跟你說我們代表奈徒。」小熊一把自己肩上的臂章拆下來收進褲子的口袋「這裡只有兩個路見不平的旅人。」
瀧嘆了一口氣,跟著把臂章收進口袋裡。
「你!」
「狼族獸人獨凱,初階荒遊者,賞金獵人,同時也是二級通緝犯、殺人魔,懸賞金五十銀幣。」小熊看了瀧一眼「也許我們可以趁著隊長出門來賺點零用錢。」
瀧搖了搖頭,看著獨凱指向巷子口的方向「走。」
獨凱雖然心有不甘,但實力實在是差太多了,嘖了一聲之後轉身離開了巷子。
「哼哼~果然荒遊者都是這樣的傢伙。」小熊收回架式轉頭看像自己的夥伴。
「要是被隊長知道了,又要挨罵了。」瀧搖搖頭,一想到隊長可能又要罵人了就覺得腦袋好像又開始痛了「早知道我就該在房間裡睡覺…」
「嗯?你剛剛說甚麼?」
「喔,我…我是說這個小孩怎麼辦?」瀧轉身看著一旁的犬獸人。
「喔對對對,小弟弟,你還好吧?」小熊蹲到犬獸人身邊「你…你的背在流血!」
小熊伸手想看犬獸人背後的傷口,但卻被對方拍掉。
「不准碰我!」犬獸人退了一步,護著手中的鐵盒。
瀧這才注意到鐵盒散發出來的寒氣與電弧,以及因為不斷抱著鐵盒而凍傷與燒傷的手。
「那個鐵盒…」
「不准碰!」犬獸人撞開兩人逕自跑出巷子。
「欸…」看著跑走的犬獸人,小熊皺起眉頭「這是怎樣?」
「不知道,但我們最好跟著他。」瀧瞇起眼睛「那個盒子不單純。」
「嗯?跟蹤小孩?」小熊拍拍瀧的肩膀「唉~你這樣的癖好不好喔~」
對著自己的夥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瀧拍掉小熊的手「我應該跟隊長一起出任務的。」
「欸欸~幹嘛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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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彼取鎮五、六街是黑市裡的黑市,這裡的商品種類混雜、來源不明,走在路上必須提高警覺,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變成商品來源。
「店主大人!店主大人!」費盡了千辛萬苦,崔斯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店舖。
位於革彼取鎮五街的競標市場前店。
這個競標市場是革彼取鎮五街最大的交易場所,從寶物到活人,都有機會在這裡買到。
而市場前店就是負責處理即將拿去拍賣的物品以及販售各種相關物品。
掀起破爛的布簾,崔斯立刻可以聞到空氣裡瀰漫著福馬林的味道。
商品像是垃圾一樣被隨便丟在地上,一旁還有幾根裝有死人的玻璃管,要不是外面還有塊寫著店名的破布,一般人大概會以為這裡是垃圾場吧。
不對,一般人甚至不敢走進這裡。
「怎麼啦?」粗重且帶了點沙啞的聲音從垃圾堆深處傳來。
黑暗中一隻兩公尺大長著的蟾蜍臉的獸人轉過頭來,他整張長滿疙瘩的臉上不斷冒出油膩到反光的蟾蜍油。
看著比自己還要大個三四倍的蟾蜍,崔斯把他胸前緊緊抱著著鐵盒遞了出去「店主大人,我抓到了這個。」
蟾蜍伸出油膩膩的手接過鐵盒,就在他碰觸到鐵盒的那一瞬間,刺骨的寒氣與電流從鐵盒上傳到蟾蜍身上。
蟾蜍下意識鬆手,把鐵盒摔到地上。
受到衝擊的鐵盒盒蓋彈開來,映出了裡頭的東西。
一道土黃色的封印符號在裡頭緩緩地轉著,而符號底下,是應該早該絕種的純種冰龍與純種電龍。
一看見蓋子不見了,帕魯克特立刻跳了起來,但在他頭上轉著的封印符號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牆壁一樣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旁的卡洛努亞則是持續的放出電擊,但除了那一點點的電弧以外,卡洛努亞的電幾乎無法離開鐵盒的範圍。
「你竟然抓到了最近外頭有人目擊到純種龍。」看到盒子裡頭對他張牙舞爪的雙龍,蟾蜍勾起貪婪的笑容「好小子,你想要換什麼獎勵。」
一見到店主的笑容,崔斯知道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
崔斯立刻跪在他面前「店主大人,我想要換我的自由以及之前的那個藥。」
一聽見崔斯的話,蟾蜍的臉立刻沉了下去,他一巴掌打在崔斯的臉上。
那一巴掌的力量之大,把崔斯整個人扇進一旁的垃圾堆裡。
「貪婪、不知感恩的小鬼。」蟾蜍走到崔斯旁邊在他臉上吐了一口口水「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我花了大把的銀子把你買下來,你早就被其他喜歡吃小孩的變態買回家當消夜吃掉變成大便了,你竟然還想離開我這裡?蛤?看來我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偉大。」
邊這樣說著,蟾蜍一手抓著崔斯凍傷的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蟾蜍手中的由接觸到凍傷的部份時,崔斯立刻感覺到手臂傳來刺痛。
「啊啊啊啊! 店主大人! 店主大人!拜託您!」崔斯痛苦地用另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肩膀。
店主身上產出來的蟾蜍油是帶有腐蝕性的毒液,只要沾到一點就會引發肌膚的潰爛。
「對~就是這樣~」瞇起眼睛,店主彷彿正在享受崔斯的哀號聲「我還想要更多…」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一聽到店主語氣的改變,崔斯特立刻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什麼而不斷的掙扎著「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盡管崔斯不掉的求饒但店主壓根就不在乎,他伸出另一隻手的食指與拇指輕輕的夾住崔斯被凍傷的食指。
喀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搭配著男孩痛苦的慘叫聲一同傳入耳中,店主打了個冷顫,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一路竄上腦袋,就好像在炎熱的夏天跳進河川裡一樣暢快。
酥麻的感覺好一陣子才慢慢散去,重新睜開眼睛的店主看著眼前滿臉淚水微微啜泣眼神有些空洞的男孩,垂下的嘴角又再次上揚。
喀嚓。
……
過了多久呢?
五秒?五分鐘?還是五個小時?
店主漸漸地回神了過來。
不知不覺中店主手中那隻纖細的手臂已經嚴重潰爛到已經可以看到一點白色的骨頭了,而順著手臂往上看,是五根骨頭被折斷的手指。
「啊!抱歉抱歉!你有沒有怎麼樣?」店主趕緊鬆開手。
崔斯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已經哭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店主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並放進崔斯的嘴裡「乖喔,乖乖吃藥喔。」
藥在崔斯的嘴裡融化,一股臭酸的味道立刻擴散至整個嘴巴。
崔斯反射的想吐,但店主搶先一把摀住他的口鼻不讓他吐出來。
口裡的惡臭與缺氧帶來的窒息感讓崔斯差一點昏了過去。
就在崔斯把藥吞下肚後,一股涼意竄了上來。
很快的被折斷的手指可以動了,被腐蝕的手臂也長好了,背後的抓傷更是直接康復了。
感覺到崔斯沒有掙扎了,店主放開了崔斯。
「太好了,又治好了。」店主拍了拍崔斯的背,示意他到店裡面他的房間休息「你也辛苦了,趕快去休息吧。」
身上的傷口雖然都修復好了,但剛剛被虐待的痛楚是不會隨便消失的,崔斯點了點頭拖著自己無力的身體走過櫃檯往店的深處走去。
像是想起了什麼,崔斯漆黑的走廊停了下來,他轉頭看著在店裡拿著鐵盒的店主「店主大人…」
「嗯?怎麼了?」
「那個…我這次的酬勞…」
「喔對了。」
店主放下鐵盒走到櫃台裡翻了翻。
一個深褐色的小布袋在空中畫過一個弧度後落在崔斯腳邊。
崔斯撿起布袋,裡頭放了兩個銀幣跟大概十來個銅幣。
「這些錢應該夠你花兩個月了吧?加上剛剛那顆藥,這些就是你這次的獎勵。」說完店主轉過身去把目光放在鐵盒裡的雙龍身上。
崔斯看著錢袋,無力的打開房門。